新长城第七万块城砖生出青苔时,苏蝉衣在砖缝里发现了第一粒逆生长的星砂。
这粒本该坠向大地的砂砾,此刻正违背常理地朝着天幕攀升,砂芯里封存着三百年前陈平安挥剑斩向虚空的残影。
"道则开始崩坏了。"陆昭用断剑挑起星砂,剑身"可问天地"的铭文突然渗出鲜血,"有人在篡改光阴锚点..."
话音未落,整段城墙突然虚化。
那些用愿力浇筑的城砖褪去色彩,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椁——每具棺材都在剧烈震颤,棺盖上"承运四十二年"的密文正逆转为"永劫元年"!
瘸腿账房先生的青铜灯毫无征兆地熄灭,灯盏裂痕中爬出粘稠的黑血。
他踉跄着扶住垛口,袖中滑落的铜钱排成卦象:"乾位生魔,坤宫养煞...是往生舫的沉船!"
千里外的熔岩海突然沸腾,当年沉没的青铜船队破浪而出。
船身爬满珊瑚状的神道符文,甲板上游荡着半透明的影子——竟是十万年前被初代文圣斩灭的太古神族残灵!
陆昭御剑冲霄时,发现天幕上出现了第二颗太阳。
这颗新日泛着青铜光泽,表面浮动着周天星斗阵图。
当他的断剑指向日轮,剑身突然浮现出齐静春的笔迹:"快毁神龛!"
"看那里!"苏蝉衣的星轨罗盘扎入城墙,二十八宿方位渗出星砂。
新长城尽头的地平线上,不知何时立起三百丈高的青铜碑,碑文赫然是当年剑冢出土的"我有一剑"残篇!
两人赶到碑前时,瘸腿账房已经点燃本命魂魄。
他的青铜灯盏正在融化,灯油里浮出骇人真相:
青铜碑内部中空,供奉着尊三头六臂的神道法相。
神像手中托着的不是法器,而是十万盏微型青铜灯,每盏灯里都囚禁着个陆昭的虚影!
"因果闭环..."陆昭的断剑突然重若千钧,"原来我才是..."
"不!"苏蝉衣撕开星纹软甲,心口剑痕迸发青光。
陈平安的虚影踏光而出,手中戒尺敲在青铜碑上:"静春兄,该落子了。"
碑文应声剥落,露出里面跳动的神道核心。
核心表面布满剑痕,每道痕迹都对应着《剑气十八停》的招式。
当陆昭的断剑刺入核心时,十万盏青铜灯同时炸裂,每个虚影都化作段被篡改的记忆:
三百年前陈平安那剑根本没有斩开天幕,而是劈碎了试图降临的神道意志;
二十年前陆台发现的不是梦境真相,而是神道重生的祭坛;
甚至瘸腿账房先生的真实身份,竟是初代文圣剥离的善尸!
青铜碑轰然倒塌,地脉中涌出粘稠的光阴流浆。
流浆里浮现往生舫主的狞笑:"你以为斩的是未来?其实毁的是过去!"
整条新长城开始逆向生长,城砖变回《山水游记》的书页,修士们重归青铜棺椁。
苏蝉衣的星轨罗盘突然解体,二十八枚玉简插入陆昭的经脉:"用我的命数改写终局!"
陆昭的瞳孔燃起青焰,断剑上的野花神纹爬满全身。
他看见十万个平行时空的自己同时挥剑,剑光汇聚成开天辟地的洪流。
瘸腿账房在消散前抛出青铜灯:"记住,真正的灯油是..."
洪流吞没神道核心的刹那,时光突然静止。
斗笠客从虚空中走出,鱼竿轻点解开因果死结:"这局棋最大的变数,在于你们都忘了——"
他的钓线穿透陆昭心口,扯出盏跳动着青焰的本命灯,"灯芯从来都是你自己。"
新长城在时光倒流中重组,每一块城砖都浮现出陆昭与苏蝉衣共同书写的《劝学》新篇。
当最后一粒星砂归位时,青铜碑废墟上开出朵野花,花瓣上的神道纹路拼出"可问本心"四字。
千里外的溪水边,斗笠客提起空无一物的鱼竿。
这次钓线末端系着粒星砂,砂中沉睡着个婴儿虚影。
当晨雾漫过山涧时,新生世界的朝阳终于不再泛着青铜冷光。